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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飞卿半边身子都被酒水浸透,湿哒哒的着实不舒服,苏灼光用帕子擦不干净,就吩咐太监带谢飞卿去换身干爽的衣裳。
“大人,这边请。”太监领着谢飞卿去了第二幢暖阁,这里本就是留给贵人休憩的,里面有几个宫女在擦除窗边的雪迹。
太监将门合上,恭敬道:“大人若有其他事可传唤奴婢,宫女正给衣袍熏香,待会儿给您就能送来。”
谢飞卿走到内室,将外面的衣袍脱去,幸而冬日的衣裳厚实,棉絮吸了酒水后,没将里衣搞湿。
谢飞卿将衣袍放在屏风上,忽而听得“吱呀”一声,冷冽的风雪从门缝中钻入,让他打了个寒颤。
他以为是送衣物的宫女,道:“放在屏风上即可。”
可等了老半天,对方也不将衣物递过来,他又道:“放到屏风上。”
屏风那头人影愈近,身形却不似女子般娇小。
他蹙眉,那太监不是守在外面么?
来人裹着寒气,踱到屏风后,语气轻快:“衣裳给你送来了,还满意吗?我的探花郎。”
谢飞卿眸子一沉,转瞬又淡淡道:“区区一件衣服,哪里敢劳烦侯爷。”
衣服搭在楚煜臂上,他歪头笑道:“飞卿这是不认识我了?”
谢飞卿墨色的瞳孔望着他,也不言语。
楚煜没将衣服给他,脚步沉稳,不紧不慢地朝他逼近,把谢飞卿逼至小榻前,堵得他跌坐在榻上。
“侯爷这是做甚?”谢飞卿双手撑在身后,抬头凝视着楚煜,衣衫单薄,松散的领口覆在肌体上,仿佛略一低头,便能窥见无边春色。
楚煜单腿跪在榻上,微微俯身,发丝搔在谢飞卿的脖颈间,又沿着丝滑的肌肤探入锁骨下方,叫嚣着要往更隐秘的部位伸去。
楚煜略一侧面,鼻尖就触碰到谢飞卿的耳朵,他启唇道:“探花郎真是忘性大,我的脸现在还疼着呢。”
温热的气息扑在敏感的耳尖上,不是情人间的撒娇瞋痴,却莫名引人心慌意乱。
谢飞卿将左脸别过去一点,尖尖的下巴擦过楚煜的唇角,他低声问着:“是这里吗?”手轻轻摩挲着楚煜的脸颊,修长的手指只是毫无技巧的一圈一圈抚过。
指腹与脸颊摩擦发出特有的柔声,激得人五窍窒息一般的酥麻,偏生谢飞卿慢慢地摸着,不愿给个痛快,楚煜将他的手握住,轻攥入掌中,咧嘴一笑:“我竟不知探花郎还得空去仙玉楼中……”
谢飞卿睫毛微微动了下,等着他说。
“当小倌。”
谢飞卿右腿扫了过去,楚煜也不躲闪,生生挨了这一下。
楚煜受了那一腿,眼也没眨,将衣服放在榻边。
“探花郎快些将衣服换上,可别感染风寒了。”
谢飞卿坐直身子,心想,不是你一直在这霸占衣服吗?
楚煜悠哉游哉地坐在榻的另一头,半倚在榻边,见谢飞卿站起身,骨节分明的手抖开衣袍。
恰好谢飞卿站在正对窗棂的位置,雕花窗棂虽然紧闭着,但雪光映在窗外,再狡猾地透过窗棂洒在谢飞卿身上,一袭白色里衣在光线的映射下好似透明,却又望不真切里面的身躯,虚虚实实地显出谢飞卿精瘦有力的腰身,无端勾人。
该死的……
楚煜咽了下喉咙,扭过头,不再看他。
谢飞卿将衣裳换好,转身对楚煜说道:“飞卿先行一步。”
楚煜大剌剌跟在他身后,谢飞卿权当没看见,两人踏出这幢暖阁,隐入傲然的梅花中,刚沿着小径走到几座假山间,就听见有人轻声私语。
“公主,奴婢今儿在宫道上瞧见了武陵侯,真是气宇不凡,光是身形就要比旁的男子高上不少。”
武陵侯,可不就是自己身边这位?
谢飞卿似笑非笑地看了楚煜一眼,楚煜将右手食指竖于唇前,左手拨开黑色的枝桠。
不远的一树梅花下有三人缓步行走,一个奴婢打扮的人撑着把紫纹油纸伞为昭平公主挡住风雪,另一个则扶着公主,以防湿滑的雪地让她摔着。
昭平公主抿唇笑道:“在暖阁中,我和世家小姐从窗边都瞧见了武陵侯,确实龙章凤资,与京中的子弟大不相同,但……”她美目流转,停下脚步,似在细细回想。
“我更心仪探花郎。”
女儿家的心事被流风吹入假山间,让两个男人听了个正着。
楚煜垂首:“恭喜探花郎,不日则能迎娶公主。”
他语调平常,不带任何别的感情,谢飞卿却品出几分讽刺,道:“侯爷这是吃醋了?”
楚煜气笑道:“我吃什么醋?”
“难道不是因为公主更喜欢在下,将侯爷比了下去?”
楚煜绕到谢飞卿身前,眼睫低垂着看他,谢飞卿在男子中已经算是高挑,也只堪堪到楚煜的下巴。
楚煜撩开谢飞卿一侧的碎发,按了按那个微微肿起来的包,他道:“谢凌,你是林世白的门生。”
林世白,当朝首辅。
燕王宫变那日,是林世白带着一众官员在午门前迎接新皇,燕王登基后,将他升为首辅,楚煜在塞外的这两年,朝堂中能与之抗衡的便是恒王。
额头的伤处隐隐作痛,谢飞卿眯了眯眸子,将楚煜的手拂开:“侯爷想说什么?”
楚煜不搭他的话,自顾自道:“明日,皇帝便会下旨,封你为兵部侍郎。”
自己要当兵部侍郎,谢飞卿自然是知道的,这是林世白在皇帝跟前一力举荐的结果。
谢飞卿眸子渐渐冷下去。
武陵侯到底在朝中安插了多少眼线?
楚煜将谢飞卿头顶的落花摘去:“成为驸马后只能任闲职,林首辅真是亏大了。”
谢飞卿可不会认为楚煜这是好心提醒自己,明目张胆地对政敌指出利害之处,要么愚钝不堪,抑或——
危险至极。
谢飞卿凝视着楚煜,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望进对方眼底,却什么也看不清。楚煜就像一匹狼,环伺在他身侧,就等着时机一到,亮出长齿,将他的皮肉撕开,舔舐内里鲜嫩的润肉。
这狼平日里漫不经心,惯爱懒洋洋地躺在野草中,迷惑敌人的感官,可谢飞卿却隐约感到无边的莫测,不是对前路的未卜,也不是对生死的渺茫,而是独独对野狼的捉摸不透,他突然想将自己裹入贝壳中,让这狼纵使咬碎了利牙,咬出了血沫,也伤不到他分毫。
黑夜中掠过一声惊叫,很快又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呜声,呼喊试图穿过蒙嘴的布塞,只余无力的呻吟。
失手泼酒到谢飞卿身上的宫女蜷缩在雪地上,美丽的眸中布满惊恐。
本应在暖阁中饮酒的苏灼光站在她身前,艳绝的脸上尽是阴沉,他蹲下身,捏住宫女的脸颊,恶声道:“你竟敢从他那儿讨得好处。”
宫女对视上苏灼光眼中的恨意,只觉寒意自脊椎冲向头骨,她不断摇着头,乞求地看着苏灼光。
苏灼光厌恶地甩开她的脸,将手往雪中搓了下,好似碰了什么脏东西,他眼神瞥向一旁的太监。
太监得令,立时将一盆滚烫的油水泼向绝望的宫女,水珠带着炙热的杀意刺入宫女的肌骨,痛不欲生!
宫女顿时皮开肉绽,不顾一切地嘶哑着嗓子。
“敢发出半点声音,就再赏你一盆。”苏灼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宫女紧闭嘴巴,泪水和着血水滑入雪地中,滚烫与严寒交织,让她一时恍惚,身上痛入骨髓的折磨又将她拉回现实,活生生受这非人的刑罚。
苏灼光像是看待一抔土、一缕风似的盯着痛不欲生的宫女,声音似冥界的鬼魅轻语:“怪只怪你自己偏要碰他。”
他将一枝梅花折下,想到谢飞卿偏爱这龙游梅,就多折了几支。
对我一人好便行了,谢飞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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