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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下旬,霍谋思和李秀芹的婚事,已经不是传言那么简单。
原本凑合着住在西厅后堂里的单身汉霍大人,在县城里租了一套大宅子,颇有布置婚房的架势。
四月二十五号,门口挂着霍府的大宅内,来了两个重要人物。
一位是霍谋思专程派人接来的家中老母,老夫人一到,有些事情是明摆着的。
另一人是霍谋思家中小妹,名叫婉君。
到了四月二十六这天,衙门里的县令、县丞、主簿、师爷、班头、三班衙役,还有本地士绅名流,纷纷收到了喜帖。
喜帖上写得明明白白,下月初一,霍谋思举行婚礼。
掐指一算,没剩几天了。
白景玄比两个当事人还着急,盼着婚礼之日到来。
他牵出了红线,到现在还没得到奖励。
摸着石头过河的少年,根据已有线索,得出一个推断:促成良缘的关键,需要拜天地入洞房,成为世所公认的夫妻。
换句话说,婚礼之前,还有变数。
只要没拜天地,那就不是大家认可的两口子。
豆腐西施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,当年也订了婚,结果未婚夫失踪,婚事也被搅黄了。
“八九不离十了,婚礼完毕,才会奖励功德值。”
“话说霍大人和豆腐西施,到底是金玉良缘,地设良缘,还是天造良缘?”
“如果是最高级别的天造良缘,我岂不是直接得到一百功德,进阶修真第二境?”
带着这美好的期待,白景玄腿脚那叫一个勤快。
这些天他主动去霍府帮工,跟霍大人的关系处得跟一家人似的。
还真别说,有了白十二个这个得力小助手,霍谋思省了很多麻烦,就连华生也对这位白家小哥赞不绝口。
白景玄这样做,也是有原因的。
不要忘了,他对霍县尉玩了一出灯下黑。
霍谋思最近忙着筹备婚礼,没有闲心琢磨“她稀罕你”那句谎言,等到新婚之夜,两口子深入交流,很难不知道自己被骗了。
这种神探,能容忍自己被骗?
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幺蛾子,谁也说不清楚。
所以白景玄有备而来,先把关系处好了,盼着东窗事发后,霍大人从轻发落。
得到白景玄这样的熟手帮忙,霍谋思外宅的事情省心了,内宅却也有不省心的事情。
如今霍府内宅,住着老夫人和霍家二小姐。
老夫人对婚事还是比较满意的,她从儿子加冠到而立,足足等了十年,总算等到了这一天。
可那位二小姐霍婉君,对这桩婚事颇有微词。
这天下午,霍谋思正在书房里整理婚礼清单,房门被一股大力推开了。
整个霍府敢这样硬闯进来的,除了那位深受老夫人和霍大人宠爱的二小姐,找不出第二个。
只见一名紫衣女子闯入书房,大眼睛柳叶眉,端的是花容月貌,身姿婀娜曼妙。
那推开房门的力道,绝非弱女子所能做到,看来是个练家子。
话说这位霍家二小姐,天赋异禀,七岁便被蜀山一位剑侠选中,带进山中苦练十年。
十七岁下山闯荡江湖,很快扬名立万,颇有女侠气概。
“大哥,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,梦茹对你一往情深,你不能辜负了她。”
霍婉君一开口就是虎狼之词,要她大哥悔婚。
“婉君,你今年二十有一,已不是小孩子了,此事容不得你胡闹。
愚兄已发出请帖,婚期已定,岂能出尔反尔。”
霍谋思脸色凝重道。
“我真想不明白,梦茹出身书香门第,才貌双全,乃我们蜀山大家闺秀。
大哥你为何偏偏丢了西瓜拣芝麻,挑中了这种小地方的村姑。”
霍婉君很替老家的梦茹不值。
“梦茹姑娘固然出众,可我对她只有欣赏,并无男女之情。”
霍谋思摆明了态度,语重心长道:“婉君,今后此等话万万不可再提起,若被你嫂夫人听见,难免寒了她的心。”
霍婉君看出大哥吃了秤砣铁了心,大眼睛一转,换了一种打开方式:“你就算要成亲,也不该在这小县城举办婚礼,还沦落到租了这么个破宅子。
哥哥你可是天子钦点的进士,租房子成亲,也不怕遭人笑话。”
“事急从权,来年愚兄恐怕不会在三通县任职。”
霍谋思说得比较含蓄,若不是留恋豆腐西施,他早就升官去了大城市。
“大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,你变了。”
霍婉君大失所望,于是找了个出气包:“那白景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,姓白的肯定不安好心!”
“婉君,休得胡言乱语。
小白这段日子忙里忙外,帮了我不少忙,做人要知恩图报,今后你万不可说出此等恩将仇报之言。”
霍大哥板起脸教小妹做人,拿出了长兄如父的派头。
“哼,昨天下午一到县城,我就打听过了,姓白的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“坑蒙拐骗的勾当,这些年他干过不少。”
“前些日子他还去杏花村,扬言要替一个小寡妇说媒,被村里人用扁担打了出来。”
“我行走江湖,每个地方都有同一条规矩:不敲寡妇门,不挖绝户坟……可那白景玄竟敢替寡妇说媒,他干的那叫人事儿吗?”
霍婉君越说越气,把白景玄往死里踩:“再说了,天底下的媒婆,皆是女子。
那白景玄七尺男儿,干什么不好,偏偏当了媒人,恬不知耻,比那些富婆养的面首还要卑鄙。
大哥你饱读诗书,怎能让这不入流的狗贼替你保媒。”
霍谋思不愧是进士出身,张口便引经据典:“孝廉令狐策梦产冰上,与冰下人语,紞曰:‘冰上为阳,冰下为阴,阴阳事也;士如归妻,迨冰未泮,婚姻事也;君在冰上,与冰下人语,为阳语阴,媒介事也。
君当为人作媒,冰泮而婚成。
’” 霍婉君不耐烦道:“少跟我拽文,我读书少,这话到底什么意思?”
霍谋思翻译了一下:“简单来说,古代的媒人,叫做冰人,皆由男子担任。
在前朝,还设立了官媒,出众的媒人能够当官。
后来本朝废除旧制,才有媒婆大行其道。”
霍婉君冷笑起来:“你用前朝的冰人,来做本朝的媒?”
“傻丫头,休得妄语,此事可大可小,若遭小人弹劾,愚兄乌纱帽不保。”
霍谋思肃容道:“那白景玄属实不易,他本该继承县衙仵作之职,只因其父八年前离奇身亡,小白未能继承祖传手艺,生活所迫才做了媒人。”
“说来也是愚兄无能,上任五年,至今未能查出谋害白仵作的真凶。”
“今次我委托白景玄做媒,一来他有那个本事,二来也是对已故白仵作的一种补偿。”
霍婉君不以为然:“八年前大哥你还在游学,白仵作之死与你毫无关联,凭什么要你来补偿?
依我看你是当局者迷,没看见姓白的这两天吆五喝六,狗仗人势。
小妹行走江湖这几年,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势利之徒,我见得多了,天知道白景玄打着你的旗号,给你惹出多少麻烦来。”
眼看小妹没完没了,霍谋思下了逐客令:“为兄自有计较,你不必操心。
三通县东边白龙江,北边卧龙山,风景美不胜收,你喜欢游山玩水,不妨出去散散心。”
霍婉君哼了一声,气呼呼地走了出去。
出了门她眼珠一转:“我劝不了大哥,还收拾不了白景玄这小喽啰?”
“阿嚏!”
正在霍府前院忙碌的白景玄,猛地打了个喷嚏。
他只觉背后凉飕飕的,东张西望了一阵,心中冒出问号:谁,谁在背后骂老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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