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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金满堂强势崛起,朱家与罗家也有样学样,大力培养读书人。
这些捞偏门致富的家族,常年被达官贵人瞧不起,深刻意识到,唯有家族诞生了考取功名的读书人,才上得了台面。
金满堂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,自从他儿子考中秀才后,结交了府城几个书香门第,生意越做越大,这几年已有把杜长生甩开的意思。
相比之下,朱家在这方面进展比较慢,去年才出了一个秀才。
那人名叫朱葛亮,从二十五岁考取秀才功名,每年一次,连续落榜,直到三十岁才考中。
最近朱葛亮很纠结,比他大一岁的堂兄朱立业,屡次叫他宴请白景玄。
瞧那架势,要朱葛亮跟霍婉君发展一下。
问题也随之而来,朱葛亮早已成婚,儿子都能打酱油了。
霍府二小家,绝对不可能给他做小。
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,朱葛亮的老婆黄月英,乃是黄县丞的侄女,仗着娘家有背景,在家里一言堂,出了名的母老虎。
“四哥,又要我宴请白景玄?”
这天上午,朱葛亮直打哆嗦。
“吃顿饭而已,你紧张什么?”
见堂弟瑟瑟发抖,朱立业吐槽了一句。
“哥,你别害我啊,上回我请白景玄吃饭,回去就跪了搓衣板。
明明白白告诉你,月圆诗会,我不去了!”
朱葛亮豁出去了。
“你不去怎么行,全家就你一个秀才。
我要是有秀才功名,早就自己去了。”
朱立业骂道。
“你想去?”
朱葛亮似乎发现了大秘密:“四哥,你跟我说实话,是不是你看中了霍家二小姐,故意拿我当幌子?”
“……胡说八道!”
朱四爷差点说出“哥早已心有所属”。
朱葛亮更来劲儿了:“四哥你紧张什么,你不对劲,你有问题。
真是铁树开花啊,你单身这么多年,可算是动了春心。”
朱立业刚想骂回去,转念一想,何不来个顺水推舟?
于是他干咳道:“咳咳,被你发现了。
中午你请白景玄吃饭,只需走个过场,你陪他喝两杯就借故离开,后面的事情交给我。”
朱葛亮如释重负:“你早说啊,吓了我一跳。
放心吧,这事儿交给我,我三通小卧龙亲自出马,绝无半点差池。”
朱立业顺着说了一句:“有你这样的大聪明帮忙,我自然放心。”
朱葛亮最喜欢别人夸他大聪明,立刻派人去请白景玄。
收到邀请的白景玄,收拾了一下,午时抵达聚贤阁。
老朱家的人绝对不可能去罗家的醉仙楼吃饭,索性自己开了一家酒楼,与醉仙楼打对台,也用于款待生意场上的朋友,正是眼前这聚贤阁。
“朱秀才,别来无恙。”
白景玄进去后礼貌打招呼。
“白贤弟,我们不是第一次喝酒了,别这么见外,叫我葛亮兄。”
朱葛亮有心帮他四哥一把,跟白大媒拉近了关系。
“葛亮兄,小弟就厚着脸皮高攀了。”
白景玄也没客气,多个朋友多条路,先跟县丞的侄女婿搞好关系,保不齐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。
通过弘扬酒桌文化,两人感情火速升温。
白大媒是会说话的,投其所好,让大聪明感觉找到了知己。
几个回合下来,白景玄感觉有点不对劲了。
这大聪明,一个劲儿的夸他堂兄朱立业。
瞧那尿性,要通过白大媒传话,让霍婉君知道朱立业多么优秀。
再这么下去,白景玄担心朱葛亮会说出虎狼之词,比如夸朱立业“迎风尿三丈,器大活更佳”。
好在白景玄担心的事情没来得及发生,很快有人敲门。
只见朱立业腋窝夹着一个公文袋,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。
“四哥,你怎么来了?”
朱葛亮演技有点浮夸,貌似很惊讶。
“我来翻翻聚贤阁这个月的账目,听说你和白大媒也在,过来打个招呼。”
朱立业的理由很自然,挑不出毛病来。
“来得正好,快坐下喝两杯。”
朱葛亮立刻按着朱立业坐下了。
白景玄有意无意扫过朱葛亮放在凳子上的公文袋,里面装的东西,恐怕不是聚贤阁的酒水账目,而是罗蜜雪所说的证据。
“我去方便一下。”
朱立业刚坐下没多久,朱葛亮借故离开了。
…… 剩下俩人对碰了几杯,朱立业套路和白景玄一样,来了个借酒说胡话:“白大媒,你与霍县尉相交莫逆,能否替我大哥做主,洗刷当年的冤情。”
“有何冤情?”
白大媒也跟着装疯,一副“包在我身上”的口气。
“此事要从我堂叔朱金贵说起……”朱立业打开了话匣子,滔滔不绝。
所说的内容,与罗蜜雪相差无几。
只不过伸冤的目标,变成了死去的朱金贵和朱立伟,其余内容换汤不换药。
白景玄的答复,也换汤不换药:“朱四爷,我很同情你堂叔和你大哥的遭遇,但你所言纯属猜测,衙门办案要讲证据。
做不到铁证如山,你让霍大人如何为你朱家伸冤?”
朱立业铺垫到位,上了干货:“八年前,令尊白仵作找我谈话,向我打听一人。
怪我当时年轻,误以为你爹是杜县令派来试探我的,并未对他透露实情。”
白景玄问道:“我爹找你打听什么人?”
“钱有为,金满堂以前的账房先生。”
朱立业答道。
“我爹为何找你打听那人?”
白景玄问道。
“此事要从十二年前说起,那年我刚满二十,家父命我掌管富贵赌坊。”
“赌场里很多客人欠了赌债,我不止负责看场子,也负责收债。”
“那钱有为平日里看着挺斯文,为人也低调,却有个嗜好——爱赌如命。”
“他是我家赌坊的常客,每月都会来几次。
此人精于算计,可以说是我们赌场里少有的赢多输少之人。”
“那时我年轻气盛,看不惯钱有为赢钱,再加上他主子金满堂当年抢了我爹河沙开采权,我心里要说没点怨气,那是骗人的。”
“后来有一次,我给一名庄家下了死命令,要让姓钱的输个底朝天。”
“那次钱有为输红眼了,白纸黑字找我借了二百两银子。”
“借的那笔钱,当晚又输得精光。”
“那年朱某只为出一口恶气,没想到去讨债的时候,钱有为慌了神,给了我一本账簿,要用这账本抵债。”
白景玄问道:“什么账本?”
朱立伟喝酒润乐润嗓子,接着说道:“生意场上有一句老话,账房先生两本账。”
“自从钱有为替金满堂管账,便留了后手。”
“他手头上,有一本明账,一本暗账。”
“当年他交给我的,便出那本暗账。”
朱立业说到这里,没有交出账本的意思,观察着白景玄的反应。
白景玄问道:“所谓的暗账,记录的东西怕是见不得光,钱有为能做账房先生肯定不傻,他为何要把暗账交给你?”
朱立业道:“当年金满堂三申五令,不许钱有为再去赌场,奈何钱有为嗜赌如命,瞒着金满堂偷偷赌博。
钱有为是明白人,把暗账交给我,他还能活命。
若是金满堂知道他赌钱借了高利贷,他会死得很惨。”
说到这里,朱四爷长叹一声:“纸包不住火,还是走漏了风声,没过两年,约莫十年前,钱有为淹死在白龙江中,说是失足落水。”
“也正是钱有为死得蹊跷,令尊似乎查到了什么线索,后来从一名赌客口中,打听到钱有为找我借了银子,故上门找我问询。
令尊聪明过人,他多半猜到了,钱有为把东西交到了我手里。”
“那段时间,我朱家四面楚歌。
当时的杜县令一手遮天,金满堂隐隐是本县首富,这两家若是联手,再挑拨罗家,我朱家必将面临灭顶之灾。”
“我只能装疯卖傻,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,方可苟活至今。”
“朱某无数次盼着,等杜致远退下去,来个为民做主的清官,便把账本交出去。
没想到八年前,来了一个苟县令,一年办十几场寿宴,吃相比杜致远还难看!”
白景玄听完,试探了一句:“照此说来,朱四爷要把账本烂在手里?”
朱立业叹道:“朱某本已不抱希望,没想到三年后,霍大人担任了县尉。
早听说霍大人断案如神,也不知是否夸大其词,我暗中观察许久。
刚开始以为他为了立功捞政绩,观察了五年,朱某终于相信,霍大人一心为民。”
说到这里,朱立业目光灼灼地注视少年:“大外甥,表舅能否求你帮一个忙?”
白景玄一愣一愣的:“表舅?”
朱立业攀起了亲戚:“论辈分,你外祖父是家父表兄,你母亲是我表姐,白大媒你应该叫我一声四表舅。
唉,只因当年的案子,你我两家多年未联系。
千错万错都是我朱家的错,你不认我这表舅,我也无话可说。”
穷在闹市无人问,富在深山有远亲。
这句老话,白景玄此刻深有体会。
十八年来,少年饱受冷眼,也没有亲戚出来帮忙说句公道话。
如今他成了县尉身边的红人,表舅主动来认亲了。
是不是很真实?
这个世界,就是这么真实!
考虑到要撮合良缘,白景玄决定认下这个亲戚:“四表舅,我姥爷受委屈的时候,你年纪还小,当年之事不能怪你。”
“今天外甥给你交个底,第一,我要替外公讨个公道;第二,我要替我爹报仇雪恨;第三,我与霍县尉兄弟相称,霍大哥顾忌到苟县令和杜致远,此事只能暗查,特派我秘密调查!”
有这样的表态,朱立业就放心了,站起身将公文袋递了过去:“好外甥,表舅我不过一赌徒,今次便赌一把大的。
还请外甥将此物,转交于霍县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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