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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寻欢爱上了倾国的六公主，残暴的狼主派出五大高手，秘密前往江南探花府，他们绑架了六公主，以此要挟倾国投降蛮族。

倾国是个面积很小的国家，四周强邻环伺。

尤其是在她的北方，夷族虎视眈眈，狼主南下牧马之心，举世皆知。

正威十三年，倾佪帝诚邀天下英雄才子入国都，文以诗词歌赋会友，武以刀马弓箭决胜，各取前十名，封高官，委重任，期望他们能为国效力，文官治国理政，武将秣兵厉马，共同抵御外侮，保民安邦。

上一年，李寻欢参加了泱泱大国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，高中探花。

陛下登基不久，正有意延揽人才，见李寻欢风流倜傥的一表人才，花团锦簇的奏对文章，顿生爱惜之意，满心希望他能留在朝廷，为皇家效力。

启禀陛下，我江南李家世代躬耕于垅野，子弟们经史子集学而不倦，却秉承祖训，从不出仕。

既然如此，为什么要参加殿试？朕听说，江南李家“一门七进士，父子三探花”，足见你家学渊源，出身不凡；再读你的策论，气势磅礴，立意深刻，见解高远，才华横溢——有这样的本领，为何不肯为国效力？

请陛下谅解，李家自先祖以降，崇尚诗书传家，传至寻欢，已历三十二代，凡李家子弟中有文采者，到了年龄便要参加科考，这既是祖训家规，也是一种习惯，为的是以文会友，交流天下的读书人，除此之外，并无他求，至于入朝为官，开衙建府，更是有违祖训，恕我万难从命。

次日清晨，阵阵斜风细雨中，李寻欢离开了京城。

他头戴斗笠，身披蓑衣，单人单骑，立马护城河边，回望宫城的飞檐斗拱，红墙黄瓦，悄声问自己，昨日众目睽睽之下，直接拒绝皇帝陛下的任命，是不是有些任性？

前方走来一支车队，当前两匹高头大马，马上端坐两名威武的骑士，左臂各蹲一只雄鹰，右臂高举红蓝白三色旗；后面跟着本朝御林军，鲜衣怒马，盔明甲亮；中间是五乘八台大轿，披红挂绿；最后是一队马车，足有四五十辆，每辆车都装得满满的，一眼望不到头。

李寻欢下马，和众人一起站在路边等待车队通过。

他负起双手，仔细观察眼前这支壮观的车队，同时支起耳朵，细听身边百姓们的议论。

这是倾国使节的车队，来觐见陛下的。

看后面的马车，今年好像比去年多了不少。

车子多，礼物就多，陛下大约是欢喜的。

一回事，车子越多，陛下的还礼就越多，泱泱大国，绝对不会让使节的车队空载而归。

李寻欢笑而不语。看来这京都的百姓不但见识多，而且喜欢发议论。

便在此时，当中那顶轿子的窗口被掀开一角，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来。

那是一位垂髫少女，肤白胜雪，唇红似焰，眸如朗星，眉若春山，她好奇地东张西望一番，两道温暖的目光终于落在李寻欢脸上，向他嫣然一笑。

二十九岁的李寻欢怦然心动。

那位姑娘是谁？身后有人问道。

听说倾国使团里有一位六公主，今年刚满十八岁，聪明伶俐，是北方草原上远近闻名的美女，作为倾国国王最钟爱最喜欢的小女儿，这回是专门跟随使团来京城开阔眼界的。

李寻欢决定改道向北。

北方有辽阔的草原，漆黑的戈壁，晶莹的雪花，湛蓝的天空。

一个月后，他来到了倾城——倾国的都城。

首相告诉国王，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李寻欢。

国王上下打量眼前之人，见他身材高大，肩宽腰细，长发及肩，乌黑而又浓密；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，剑眉虎目，鼻直口方，英气逼人；一袭长衫虽然破旧，却不沾一点尘土；饱经风霜的眼角堆满细密的皱纹，却掩不住明亮清澈的一双眸子，不时透出璀璨的华光。

李寻欢住进倾城最大的酒楼——醉仙楼，包下最大最贵的那间“醉仙居”，然后春天等到夏天，又从夏天等到冬天。

国王问他在等什么？他回答说，我们都一样，在等同一个人。

第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，使团回来了。

倾佪帝宣布，将自己最疼爱的六公主许配给李寻欢。

作为您的驸马，我愿为陛下镇守北方的边境，抵御蛮族的侵袭。

不，我要你带六公主回江南，佪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李寻欢。

为什么？

因为那里才是你们的安居之地，这里实在太乱了，狼主和他那些凶残的狼军团随时有可能发起进攻。

请让我留下吧，父王，李寻欢坚持道，我虽然不会武功，但是熟读兵书史籍，对战争一点儿也不陌生，完全可以为您领兵打仗。

然而，不管他如何苦苦请求，佪帝始终不松口——李寻欢，记住，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，就是保护六公主一生的平安。将来你们有了后代，一定不要让他们当官，要告诉他们，生于乱世的帝王之家，有时候是一种可怕的诅咒，倒不如平民百姓的小富即安……本王相信，江南李家垂世数百年，看惯了无数兴亡交替，必能体会其中的道理，从此远离权力，远离富贵，远离战乱，给予我的六公主幸福安康的生活。

六公主既是端庄优雅的，也是天真无瑕的，还是成熟诱人的。

她有着颠倒众生的绝美风姿，出厅堂则从容恬静，言谈举止处处流露高贵贤淑的气质；入闺房则风情万种，举手投足间充满娇柔妩媚的魅力。

婚后第三年，春天，狼主派出五大高手，趁李寻欢和铁穿甲外出访友之际，悄悄潜入探花府，劫走了六公主。

一个月后，李寻欢和铁传甲终于回到李园。

李家上上下下十八口人，从管家到马夫，尽数被斩首，头颅抛于后花园的枯井里，无头的尸体整齐地摆放在前厅，早已腐烂，臭气熏天，爬满蚊虫。

面对满目疮痍，物是人非，李寻欢大口一声，吐出一口鲜血，整个人直挺挺昏倒在地。

饶是铁传甲一生见过无数腥风血雨，这一刻也忍不住睚眦俱裂，恨不能将仇家千刀万剐。

劫走六公主的，只能是蛮族，李寻欢悠悠醒来，对铁传甲说道。

既然如此，我们这就出发，说什么也要将六公主救回来。

门外传来几声马嘶，却是京城的使者到了。

使者告诉李寻欢，蛮族将六公主俘去后，用她来威胁佪帝，要他率领倾国投降，结果被佪帝拒绝。

然后呢？李寻欢焦急地问道。

一周后，蛮族大军破倾城，灭倾国，诛杀了佪帝和他的王后，以及三位王子，两位公主。陛下要我们告诉你，李探花，从此以后，世上再无倾国，至于六公主，目前下落不明。

李寻欢怒道，倾国终于不保，是因为我泱泱大国惧怕蛮族！

使者默然不语，知道李寻欢说的不错，连皇帝陛下自己私下里也承认，这些年来由于皇亲国戚们贪腐横行，巧取豪夺，导致民不聊生，国力快速衰败，内乱四起，外患不绝，帝国早已自顾不暇，完全没办法保护可怜的倾国。

两位使者，请原谅我家公子的率直……说道朝中的奸臣，依我看是越来越多，前些年他们弹劾我家老爷，李氏一族上一代的探花郎，说他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贪污渎职以至国库空虚，实际上，户部虽然掌管国库，却拦不住那国库的银子源源不断流入皇亲国戚之家，此事天下人尽知！老爷贬官回家，我家公子失望之余，发誓再不入仕为官，希望两位使者将其中的缘由和我李家遭受的劫难如实禀报陛下，请他向狼主施压，早日讨回六公主。

使者说，陛下已经派人去向狼主要人了，那年六公主来到京城，在后宫陪伴老太后度夏，深得老太后喜欢，还认了干女儿，算起来她乃是皇帝陛下的妹妹，相信有这个身份，狼主一定有所忌惮，不敢过于为难六公主。陛下要我们转达——请公子稍安勿躁，或许很快你夫妻二人便可团圆。

李寻欢等啊等，终于在冬至那一天，六公主回来了。

六公主已经疯了，谁也不认识。

和她一起回来的，还有一位忠心耿耿的老妪。

这位老妪本是前朝皇帝的一位使女，本朝皇帝继位后，将她赐婚给蛮族狼主，奈何好景不长，婚后不久便被狼主抛弃，沦落为最低等的洗衣妇，是她救下了六公主。

那时候六公主还没有疯，但是快死了。

她被割去两膝之下的部分，只余下两条大腿；两条小臂也没了，剩下两截大臂；牙齿所剩无几，都是被拔掉的。

老妪边哭边说，六公主咬他们，他们就拔掉她的牙；六公主踢他们，他们就砍断她的腿；六公主打他们，他们就折断她的胳膊......他们将六公主捆在床上，没日没夜地摧残她，折磨她，终于将她变成一个疯子。

他们是谁？李寻欢颤声问。

他们是狼主的五大高手，当年就是他们劫走了六公主。狼主灭倾国时，当着佪帝一家的面把六公主糟蹋了，一个月后，他玩腻了，才把她赏赐给那五大高手。再后来六公主就成了残废，人也渐渐地疯掉了，可即使这样，他们也没有放过她，继续折磨她，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S欲。我捡到六公主的时候，她正奄奄一息躺在一堆烂泥里，口中念叨着“寻欢救我”，翻来覆去便是这四个字。

据我推测，应该是五大高手看六公主快要死了，便将她像没有的物件一样抛掉了，他们没想到，六公主碰巧被我捡到，藏在洗衣房里，经过一番照料后，侥幸活了下来。

后来呢？

后来本朝皇帝陛下的使者来到蛮族，要求狼主放六公主回去，狼主答复说，六公主命薄，来到北境时间不长就生病去世了，还说自己很伤心，很难过，那样美丽可爱的一位公主……那狼主极其狡诈，说得声情并茂，声泪俱下，什么六公主是大皇帝陛下的妹妹，自己待之以上宾之礼，处处恭敬，一根汗毛都不敢碰……我得到消息，半夜里悄悄去见了使者，告知以真相，使者们将我和六公主藏在一堆兽皮中。那兽皮因为是狼主孝敬皇帝陛下的，所以使臣车队离开时，没人敢真地打开搜查，就这样，我们终于偷偷地跑了回来。

李寻欢牙齿咬的咯咯响，忽然怒吼一声——无耻之徒！随即狂喷出一大口鲜血，将半幅长衫都染红了。

从那以后，李寻欢便得了咳嗽之症，无论春夏秋冬，白天黑夜，醒着睡着，总是不停地咳嗽，偶尔吐出一小口鲜血来。

李寻欢和使者一同返回京城，他以倾国驸马的身份求见陛下，请求他为倾国所遭遇的灭顶之灾做主。

陛下冷笑道，李寻欢，当初若是听从朕的调遣，一心一意为本朝效力，说不定那狼主就不敢劫走你的六公主。如今你终于知道后悔了，可是已经晚了！六公主朕当然见过，非常可爱的一位公主，她整个家族的遭遇朕都很同情，但是朕无能为力。你要朕替你做主，但是朕明明白白告诉你，蛮族灭倾国后，实力更加强盛，士气更加高昂，对我朝来说，征伐他们的时机远未成熟，绝对不能冒险开战。

李寻欢回到江南，开始日夜练习武功。

整整三年时间，偌大的探花府后院只允许铁传甲一人进出，早晚各一趟，送进去两只食盒，再拿回来两只空食盒。

所有人知道李寻欢就在里面，也知道他在习练武功，但是没人知道他所练的究竟是什么武功。

第四年的春天，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，李寻欢缓步走出后院，来到前厅。

铁传甲迎上前去，公子，这么说你练成了？

是的，我练成了。李寻欢低声道，现在，我要去一趟北方，你留下来，替我照顾好六公主。

是，请公子放心，只要铁传甲在，六公主必定平安无事。

铁传甲走进后院，从老槐树上拔下一柄飞刀。飞刀形如柳叶，总长三寸三分，最宽处一寸七分，通体乌黑，前半段锋利无比，削铁如泥，后半段光滑如镜，刻着四条深深的血槽……

小李飞刀，快如闪电，直取咽喉，例无虚发。

李寻欢知道，要刺杀狼主，难度不在于搞清他的踪迹，而在于如何靠近他的身边。

对自己的飞刀，李寻欢有绝对的把握——但是，必须在五丈范围之内。

这是小李飞刀拥有绝对杀伤力的范围，在此范围内，他闭眼也可以做到一击必中。

五丈之内，狼主必死无疑。

李寻欢终于找到一个机会，以画师身份进入狼主的大帐，给他的妃子们画像。

狼主最宠爱的妃子叫雅琳娜，李寻欢可以接近他她，讨好她。

这天，雅琳娜无意中说起，十天后，狼主将迎来六十岁生辰，到时候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。

那将是一场通宵宴会，但是参加者仅限于狼主和他的家人，还有十几位他最信任的手下。

李寻欢故作不解，问雅琳娜道，狼主最信任的人？比如……

比如那五名武林高手，他们不但替狼主杀人，还负责保护他的安全，当然是最信任的人喽。

怎么办？李寻欢忽然想到，蛮族每逢宴会，必定载歌载舞。

狼主的乐队里有一个吹胡笛的人，叫尹稚耶，来自乌孙，是个脑满肥肠的彪形大汉，别看是个乐师，性格却很凶残，经常仗着武功高强欺负他人，遇见姿色动人的侍女，便要趁机揩油，被李寻欢撞见过不止一次。

狼主生日宴的前一天，尹稚耶忽然失踪了。少了胡笛，乐队头领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。这时候李寻欢站出来说，不如让我试试。

你会吹胡笛？头领问道。

不会，但是我会吹汉笛。

李寻欢一曲奏罢，听者无不动容，好几名侍女流下了眼泪。

这曲子好是好，就是过于悲伤了，头领道，请问画师，这曲子是何人所作，其中又有怎样的故事？

李寻欢长叹一声，低声道，这首曲子乃是在下为一位受尽磨难的苦命女人而作。

宴会进入高潮的时候，李寻欢吹起了笛子。

笛声悠扬，哀婉凄切，令人肝肠寸断。

狼主听了一会儿，表情渐渐有些不悦。

他醉醺醺地走向乐队，口中骂骂咧咧，老子刚刚舞完一曲，兴致正高，谁允许你们演奏这样哭丧的曲子？

寒光闪过，飞刀倏然而至，狼主栽倒在地，就此气绝身亡。

悠扬的笛声继续在帐篷里飘荡，李寻欢双目紧闭，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。

在所有人听来，他的笛声从头到尾都没有中断，只是当狼主倒地后，曲调由哀婉转为激越凛冽，如寒风呼啸着掠过草原，带来一片肃杀之气。

有刺客！少狼主疾步冲到父亲身边，伸出双指一探他的鼻息，片刻之后开始嚎啕大哭，父亲，你死的好惨！来人，封锁大帐，一个人不得走脱！

李寻欢停止演奏，缓缓睁开眼睛，慢慢收起笛子，垂手竖立于原地。

全场一片寂静无声，落针可闻。

这时候，太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，大地一片光明。

少狼主坐在父亲刚刚还坐过的虎皮上，眼睛通红。

杀手就藏在乐队里，他是你们中的一员。天黑前如果找不出凶手，你们全部要给我父亲陪葬。

领队上前一步，禀报少……不，狼主，此人嫌疑最大，他指了指李寻欢，他是临时找来替换尹稚耶的，因为我们找不到他了。

这时候有人前来报告，说发现了匈奴人的尸体，死法和老狼主一模一样，喉咙上中了一记飞刀。

李寻欢哈哈大笑，这只能证明杀尹稚耶和老狼主的是同一个凶手，与我又有什么关系？我是个画师兼吹笛人，从没有见过什么飞刀，更不会耍。

少狼主——现在是狼主里，决定将整个乐队发配北海，去吧，到那里去接受命运的安排吧，他说，由此向北六百里，便是浩渺无际的北海（贝加尔湖），只要能走到那里，你们就能活下来；苍天最公正，如果你们是冤枉的，就能活着走到那里，反之，你们肯定会死在半路上。

他吩咐每人三十只饼子，十五斤肉干，一只水囊。

别想着逃跑，沿途负责看押你们的，是我蛮族五大高手，从来没人能活着逃出他们的手心。狼主恶狠狠地警告李寻欢他们。

李寻欢回来了，带着老狼主和五大高手的头颅。

铁传甲问他，你到达北海了吗？

到了。

其它人呢？

他们都死了，包括五大高手，最终活下来，又从北海长途跋涉回到江南的，只有我一个人。

咳嗽开始了，还不停地咳血，李寻欢不得不停下来。

所有人都是你杀的？

当然不是，除了五大高手之外，其他人一个都不是我杀的。

可他们都死了。

对，他们都死了。据我推测，杀死他们的，应该另有其人。那人想必是为了救我，因为其它人死后，所有的粮食都归了我，我才一路走到了北海，度过了那个极其寒冷的冬天，不然我早就饿死了，哪里还有机会一个个杀死那五大高手。

铁传甲很想知道五大高手是如何死的，李寻欢看出来他的想法，微微一笑，慢吞吞地说道，五大高手全部死在我的飞刀之下，一次一个，越往后，还活着的越害怕……

因为死亡不是最可怕的，等死才是。铁传甲幽幽地说道。

是的，至于杀死他们每个人的过程，我会详细地讲给你听，但是不是现在，现在，我想去看看六公主，告诉她，我亲手为她报了仇，愿她早日康复。

转过年来，六公主死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。

葬礼之后，李寻欢正式走上江湖之路。

很多年以后，他和百晓生成了好朋友。

小李飞刀在我的兵器谱上，应该排在第一位，百晓生说。

其实无所谓的，你说第几就是第几。反正就算一个人武功再高，最终还是会死在另一个人的另一件兵器上。小李飞刀也好，龙凤双环也罢，谁排在谁前面，又有什么分别？

李寻欢淡淡地说完，咳嗽一声，吐出一小口鲜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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